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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6章 番外八(一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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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6章 番外八(一更)

一點紅?個人番外

天還沒有完全亮起,遠方透出了一點蒙蒙的魚肚白,一陣晨風吹過,窗外繁盛的樹葉被拂動,發出細微的簌簌之聲,一只鳥兒落在枝頭,輕靈地叫了起來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聲響動,令薔薇花的葉子驀地一顫,晶瑩的露珠墜落,滲入泥土。

一點紅睜開了雙目。

這是一雙帶著冷意的碧綠眸子,時常令人不敢逼視,才清晨時分,才剛剛睜眼,他的雙眸中卻全然清明、沒有一丁點的懶散與迷蒙,讓人忍不住懷疑──這家夥晚上到底睡沒睡覺?

這裏就不得不提及困擾了羅敷很久的問題了。

眾所周知,羅敷的「萬人迷系統」中有個極其好用的功能,叫做「可攻略人物欄」。在她斥巨資升級了系統之後,這個人物欄中又多了新功能,那就是「特別關註」。

被羅敷設置為「特別關註」的人,就會多出一個「即時狀態」可以查看,羅敷一開始得到這個新功能的時候,特別好奇,就把自己的朋友們都設置了一遍。

結果立刻就看到荊無命的狀態要麽是「放空」要麽是「春情勃發」。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你小子想著誰在發情呢!

算了,這不是重點,重點是,一點紅的狀態很有意思,他的狀態一直都是「精神抖擻」,永永遠遠的「精神抖擻」,情緒平穩地好似死人的心電圖──直線!

時常很亢奮的羅敷:“?”

……這看起來不是很像正常人啊?

她很好奇,一天看二十回一點紅的即時狀態,都沒看到任何變化,然後她又大半夜爬起來看,這次看到變化了,一點紅的即時狀態變成了「警惕的睡覺」。

……謝天謝地,不是精神抖擻的睡覺。

可是,警惕的睡覺……是什麽詭異的東西啊?

其實這就是一點紅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而已。

殺手殺人,恒被人殺之,中原一點紅兇名遠揚,甚至能算得上是當代殺手這一行的行首,他不警惕,難道是等著自己的頭顱被別人砍下來?

至於精神抖擻嘛……這或許就是他的個人體質了。

羅敷也能為了追蹤別人二天二夜不睡覺,但那是短期的狀態。她是個相當懶散的人,天生就需要八個小時以上的睡眠時間,天氣好的時候她窩在小院兒裏的躺椅上睡,下雨的時候她就窩在自己的暖閣裏,一面裹著被子,一面聽著窗外的雨聲打哈欠。

一點紅來芙蓉香榭找羅敷,十次中恐怕都得有八次,她是斜斜歪著的。

一點紅不同,一點紅天生就不需要那麽多的睡眠,即便二天二夜不睡覺,他的面上也不會出現頹態,反而雙眸會更亮、兇性會更盛。他慣常在天蒙蒙亮時就起床,這習慣至今已保持了二十年,仍然不變。

精力永遠充沛、爆發力與控制力都好,再加上對自己狠、擅長於忍耐痛苦……當年,薛笑人就是看上了他的這

些特質,才將這個在街面上流浪的孩子撿了回去,做自己的第一個徒弟。

誰又能想到,一些堅韌而優秀的品質,竟然會成為他痛苦的前半生的引子?

不過,一點紅並沒有仇恨過薛笑人,回首往事的時候,他也並不認為當年被師父領回去是個錯誤。

如果不是師父將他領回去,他或許沒來記得長大,就先死了。

如果不是師父帶著他入了劍術的門,他絕不會有今天的成就!

成就不成就的,這當然並不是很重要,重要的是,一點紅的的確確是個天生的武癡,有這樣一個機會,他的少年時代,就是在日覆一日的苦練中進行的。

後來他多了許多師弟,但那時候他已明白了許多事,明白了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會很快死去,他也已對自己殺手的身份產生了極大的厭惡與自嘲。

所以,他不願與自己的師弟們深交。

曾有劍術名家點評過他──說他的劍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,可惜他心胸太偏激、出劍太狠辣,走上了偏路,習劍本是修心,他的心不穩,劍就不好,因此水平也就到此為止了,無法與西門吹雪、葉孤城之類的名劍客比肩。

作為愛劍如命之人,聽到這樣的評價,他心如刀絞。

但對方說得的確很對。

他的劍法是以殺人為目的的,狠辣、淩厲、目的性極強,又帶著許多殺手才會有的習慣,譬如說他慣常要省力,把自己的力氣算得極準,刺入二分能殺人,就不會刺入二分半。

他的心也的確不靜,他身世淒苦、落魄江湖,無父無母,更沒有朋友,如此孑然一人,心胸偏激,以殺人為業,又要騙自己以殺人為樂。

習武的確是修心的過程,這樣一個他,想要瞧見劍術的巔峰,實在無異於癡人說夢。

但他的人生居然改變了。

他遇見了楚留香、遇見了羅敷。

他從未有過朋友,此刻居然擁有了兩個朋友。

尤其是羅敷。

她出現時,大辮子一甩,就在空中轉了半個圈,她手一叉腰,眼睛一瞪,對他說的第一句話,就是罵他是不是人呀?

“大半夜追著姑娘跑,你還是不是人吶?”

一點紅想,他恐怕這輩子也忘不了這句話。

他們才剛打了一個照面,他就被迎面扣上了一頂“大半夜追著姑娘跑”的帽子,這可真是新鮮,他要是再呆一刻鐘,恐怕頭上的帽子多的就能開個帽子店了。

不過後來,他倒是沒當成帽子店的老板,反而成了羅園裏的“大管家”。

這還真是……

江湖上很多人以為他愛慕羅敷,才肯為她做到這個地步。

昔年的中原第一殺手,竟也成了女人的裙下之臣,可惜的是,這女人竟寧願要一個斷了條胳膊的荊無命,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。

──荊無命斷臂、離開金錢幫的那段

本質上都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庸人,這樣的庸人,最愛用的句式便是“XXX又怎麽樣,還不是XXXX了麽”,譬如說:中原第一殺手又怎麽樣,還不是當了女人的一條狗麽!

似乎這樣的話能讓他郁郁不得志的內心得到一點虛假的滿足,好似這話一說出口,那些江湖上叱咤風雲的人物,也短暫地被他們踩在了腳下。

這也是江湖的一部分。

江湖就是人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誰也沒法子改變人性,誰也沒法子管住別人的嘴……額,殺死一兩個,管住一兩個倒是沒什麽問題。

一點紅毫不在意這些。

從前,他是個心胸偏激的人,只因為他人說自己是懦夫,這兩個字,就足以讓他要了別人的命。

現在卻不同,他已有了家,有了家人。

那些人不懂,那些人永遠都不會明白,他和羅敷之間那種感情。

羅敷第一次見他,就撚著辮子罵他不是人。

羅敷第二次見他,卻笑瞇瞇地叮囑他,受傷之人不要吃發物……所以海鮮什麽的,就我和楚兄吃掉啦!

羅敷第二次見他,就為他……豁出了性命,她的身上被薛笑人劃出了深深的血口子,她擋在他的面前,身上流著血,眼睛裏卻燃燒著火。

他卻渾身都在發冷。

他有了朋友,被朋友所感化,下定決心,要與師父切割,永遠不再以殺人為業。他已接受了自己即將失去生命的代價,但他好像要付出更多……更多的代價。

他要失去自己為數不多所擁有的東西。

友情……他願意為了這友情而離開泥潭,他的友人卻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救他的命。

他不能接受……他渾身發抖,活了二十多年來,第一次失態至此,對著她破口大罵,簡直把自己所知道的最難聽的話都說出來……快滾!快滾!我沒有你這朋友,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朋友!

結果,她卻譏嘲地說,你罵起人來,簡直就像是未出閣的小姑娘一般。

一點紅哽住,無話可說。

可是……你才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吧。

她的人生明明才剛剛開始,為什麽要為他這樣不值得的人而毀掉?

那時候,一點紅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荒謬感。

好在結果是好的,他們沒有生離死別,也沒有一起去死,他們都活下來了,而且沒有付出什麽代價。

自那個時候起,他們就已經是肝膽相照的親密關系了。

羅敷願意為了他死,他也願意為了羅敷死,羅敷是個愛闖禍惹事的人,可他與羅敷相識相交,卻也正因為她多管了無花那死和尚的閑事。

他欣賞這樣的羅敷,他願意瞧著她一步步走上武道的巔峰。

江湖自是危險的,可卻沒有因為危險而不去闖的道理,羅敷赴險,他會陪著她一起,無論碰上多強大的對手,他們都不離不棄,若她身死,他也不會

他們就是這樣一種關系,超越了親情與友情,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關系連接更緊密,庸人無法理解,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。

一點紅譏嘲他們不懂人世間還有這樣的感情。
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臉上的時候,他已在院中練了半個時辰的劍,赤著的上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,他不甚在意,自院中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,直接從頭頂澆在了自己身上,將自己沖洗幹凈,這才進屋,換衣裳,紮頭發,別上劍,跨出小院兒。

他的院子從前叫“明月雪時”,又來更名為“抱劍聽瀾”。他生活並不奢靡,自小就養成了利落的習慣,當然也不需要有下人,院子裏等閑都不會有閑雜人等進來,時常不甚講究,赤著上身就在院子裏沖洗自己。

收拾完之後,他先是出了一趟門,辦完了幾件事,回來時正好瞧見路邊有賣桂花糕的,想到羅敷愛吃,就買了點,又瞧見不遠處有賣鹵雞爪的……羅敷也愛吃。

回去的時候,手上就提溜了好幾個油紙包,一路直接進了芙蓉香榭。

羅敷這才剛起,洗了臉,才坐在梳妝臺前,瞧見他來了,手上翻飛的動作不停,一邊給自己織辮子,一邊沖他笑道:“紅哥早早就出門啦。”

一點紅把幾個油紙包都擱在桌上,隨意拉了張椅子坐下了,隨口道:“嗯。”

羅敷晃了晃腦袋,狐貍尾巴一樣的大辮子晃了晃,辮梢上墜著一對紅繩金鈴鐺,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了清脆的“叮嚀”聲。

她說:“是帶這個好看呢?還是帶朵花兒好看?近來薔薇已開了。”

一點紅做出了標準回答:“都好看。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羅敷嘟嘟囔囔:“切,可惡的直男……”

一點紅:“…………”

一點紅於是說:“你要帶花兒?我去摘,要哪朵?”

羅敷狐疑地瞧了他一眼。

羅敷道:“紅哥今天不對勁哦。”

一點紅平時對羅敷也好,不過好像不是這麽個好法,今天……他的感覺有點像……嗯,老父親?

一點紅:“…………”

一點紅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,別過了眼,不說話。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更好奇了!

她於是纏著一點紅問個不停,一點紅被纏得受不了了,只好道:“昨晚,我做了個夢。”

羅敷大驚:“你還會做夢?”

一點紅:“……”

羅敷:“……”

一點紅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果斷:“我錯了。”

一點紅道:“我夢見……”

他遲疑了一下,看了一眼羅敷,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,羅敷雙手捧臉,坐在桌邊,眼睛亮亮的,顯然很是期待,催促他:“夢見什麽嘛,紅哥快說!”

一點紅只好說了:“夢見你只有七歲。”

羅敷歪頭:“只有七歲?”

一點紅:“嗯。”

他沒說的是,夢裏那個只有七歲的羅敷,還一見他就喊爹。

所以大概……或許……可能……因為這個奇怪的夢,他今天有點父愛爆發了?

羅敷笑了起來:“那我是不是被紅哥收養了?”

一點紅含糊不清地道:“可能吧。”

羅敷道:“那我一定過的很幸福咯。”

一點紅怔了怔,有點古怪地瞧著羅敷。

羅敷道:“怎麽了?這樣看著我?”

一點紅道:“你真這麽想?”

羅敷天然而快樂地笑了起來,道:“那當然啦!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好的親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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